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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天特別玫瑰。
特別玫瑰的春天使眉眉總想把那些互不關聯的名詞聯絡在一起比如襪子牌暖壺、毛巾牌牙刷、牙膏牌肥皂,或者鬧鐘牌手錶、眼鏡牌鋼筆……從來也沒有人給商品這麼命名。
眉眉彷彿就在她那瘋狂的飛越西長安街的奔跑中飛向了她的十二歲。在十二歲的春天裡她收到了媽寄給她的一個小包裹。她知道包裹裡是媽親手織的一頂毛線帽。她知道媽常把這個季節該做的事推到下一個季節去,於是冬天過去了,媽寄來了冬天的帽子。
眉眉並不急於拆開包裹,她願意先隔著那層在郵局沾染了黴潮氣的包布去揣摸猜測,猜測它的顏色和針法,紅色還是綠色,平針呢還是元寶針。當她猜出那是由元寶針織成的一頂紅帽子時,才找出剪刀破開了媽縫得很潦草的針腳。她大體猜對了——用元寶針織成的有著兩根長長帶子的毛線帽,卻沒有猜準那帽子的顏色。帽子是紅色,但不是她想象中的紅:紅領巾、紅旗、紅袖章……這帽子的紅是一種她叫不出名字的紅。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種顏色她不知道,單說紅色她就那麼不瞭解。眼前這種紅色使她覺得是一種有生命的嬌豔,那紅所以是紅,是因為它浸滿著紅的汁液,假如她用力攥緊就一定能把這帽子攥出汁液。許多年後當蘇眉真地和顏色打起交道她才瞭解到那紅的名稱。她所以一直保持著對於顏色的敏感和酷愛,總覺得和那頂帽子有關。帽子蓬鬆了她那板結的靈魂,那顏色的汁液浸潤了她那開始紊亂的身體。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帽子上,手心很熱很癢;她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戴在頭上,身體便微微膨脹起來。原來春天不是她早已司空見慣的樹木發芽、草地泛青、花叢中飛起了蝴蝶,不是週末當她從寄宿學校回來媽媽命她脫掉棉襖只留件毛衣,春天就是媽粗心地把冬天的禮物拖到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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