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僅不能示弱,甚至連提防的神色都最好不要露出半點。 肩膀上扛著一架單人迫擊炮的一個壯實男人,從視野裡不遠處走了過去;林三酒順著他來時的方向一瞥,目光落在了一塊寫著“不擇手段地生存!”一行字的招牌上。 牌子下是一排鐵皮門,半開半掩,掛著一個“營業中”的牌子。 一走進去,光線頓時昏暗下來,迎面撲來一股浮灰的氣味。天花板上掛著許多形狀各異的黑影,像老樹密密麻麻的氣根一樣垂下半空。她不得不微微貓下腰,儘量躲避著空中各種各樣的東西,朝店內深處走去。 一盞光芒黯淡的白燈,在店內後方不情不願地亮著,好像隨時會被昏暗給一口氣吹滅。林三酒剛朝那個方向一轉身,就不小心碰上了天花板垂下來的兩個什麼東西——硬硬的觸感打上她的肩膀,她一轉身避開了,卻突然猛地擰過頭,盯著它們凝固住了動作。 兩隻套著登山鞋的腳,在半空中一晃一蕩。 “這一雙腳的主人,想用一個假東西騙走我的貨。”一個嘶啞低沉的嗓音忽然打破了寂靜。說話的人聽起來上了年紀,喉間好像永遠發著炎:“旁邊那一雙腳,是來調查這起事件的黑市治安員。” 林三酒愣愣地轉過眼睛,果然發現在那雙登山鞋後方不遠處,懸掛著一雙穿著皮靴的腳。她沒有順著腳一路往上看,轉過頭望向那個不知何時坐在燈光後的店主。 他一頭稀疏的灰白頭髮,足有六七十歲的年紀,面頰鬆弛地垂下來,在鼻唇旁擠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老人用黃黃的手指夾起一根菸,一眼不看林三酒,“說吧,你想要什麼?” 林三酒的餘光瞥了一圈,見身邊沒有第三雙垂下來的腳了,這才穩了穩氣息問道:“你有什麼交通工具嗎?最好是像飛機一樣高速的。” 老頭兒重重地清了一下喉嚨,發出一道響亮的痰音。他似笑非笑地抬起一雙渾濁的眼珠,吸了一口煙:“上我這兒找交通工具?你沒看見招牌嗎?” 林三酒猶豫了幾秒。她不願意表現得像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掏出一張黑市地圖告訴他自己是順著指示過來的,幸好那老人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怎麼,夜行遊女提供的班車不夠你坐麼?” “夜行遊女”是運轉管理十二界的組織之一,林三酒在碧落黃泉中搭乘的所有交通工具,無一例外都是由這個組織提供的,她為此花的紅晶也全進了它的腰包。不過大峽谷附近人煙稀少,交通方式就更少了;她上次搭乘的那一趟飛機不僅速度不快、又只肯停在半山鎮,而且很不準時,一天之中能飛幾趟、什麼時候飛,全都是不定數——她可不敢將自己的命交給那位老機長的心情。 “不太方便。”她只簡短地答了一句,心下忍不住隱隱開始失望了。 老人響亮地咳嗽了一陣,等好不容易止住了肺裡嘶嘶的破音,他又吸了一口煙,眼睛在劣質菸草的煙霧裡眯了起來。 “你願意出多少錢?” “你有?”林三酒眼睛一亮。 “我只有一輛自走輪,是我自己用的。”老人笑著說,臉上皺紋深深綻開。“不過你來我這兒倒是來對了。” “怎麼說?” “我可以替你把話放出去,看看有沒有人能弄到一個飛行器什麼的。”他清了清嗓子,聲帶彷彿即將破裂一般:“但是這種違禁品難度大,你得耐心等等。” 違禁品? 或許是林三酒的神色出賣了她的想法,那個老人嘿嘿一笑:“原來你不知道。速度在三十公里每小時以上的交通工具,都屬於違禁品。” “為什麼?” “為什麼?為了錢。”老人掐滅了菸頭,慢慢靠在椅背上,脊樑骨咯咯作響。“除非你是十二界頭頂上的大人物……不然誰也不能有屬於自己的飛機或者旱地船。哦,除了一樣東西之外。” “什麼?” “飛天蜘蛛,”老人笑著露出一口被煙燻黃的牙齒,“因為它的重點不在速度。” 林三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樣,還要我問嗎?” 她頓了頓,微微一咬牙:“問。” “那你最好是挑個沒人的地方去。”老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直起腰一抹嘴:“現在咱們來談談定金。” “還要定金?萬一沒人有飛行器的話呢?” “那也不退,我從不給人白乾活。”老人懶洋洋地摸了摸桌上一隻寵物狗標本,“你可能還不知道,你沒有選擇。” 兩個小時以後,轉了一大圈又無功而返的林三酒,終於一臉喪氣地重新推開了“不擇手段地生存!”的門。 “不貴的,”老頭兒嘿嘿笑了一陣,看著她又險些被天花板上的死人給踢著肩膀。“早點兒同意,你也不必浪費這麼多時間。” 他說的不貴,倒真是不貴。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店主不收紅晶,仍舊堅持以物換物;林三酒用禮包給她的新鮮蔬菜、肉、麵粉,以及一些不知什麼時候給清久留收進來的菸酒,就算是交過了定金。 返回大峽谷的路程,竟然比來的時候還要折騰人。她找出一件連帽大衣將自己從頭遮住,懷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幾分心虛,站在半山鎮鎮口處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是等來了那架又舊又破的小飛機。 在老機長髮現只有她這麼一個乘客的時候,吞吞吐吐地擺手說自己喝多了不能飛;她不得不又掏出一袋紅晶,才叫這個機長突然醒了酒。 下了飛機時,天已經黑透了。林三酒拖著痠痛的一身骨頭,在夜幕初上時跋涉了一個鐘頭,才總算是又見到了偽裝屏障製作出來的一片樹林。她爬上峽谷、順著江面下的吊橋,一步步在一片漆黑中往下摸索,感覺自己離人世越來越遠,彷彿是一個正逐漸沉入深淵的死魂靈。 Exodus什麼都好,就是位置實在叫人頭疼極了。 這個抱怨沉沉地壓在她的肚子裡,叫她一路上不斷地嘆氣。當她終於踩上鐵質樓梯臺的時候,面前的圓環牆壁像是感應到了她的重量,忽然在一片死一般的漆黑中徐徐亮起了溫柔的銀白光芒,如同永恆而寧靜的冥河彼岸。 “歡迎回家,執理人。”莎萊斯嗓音柔和地說。 在這一瞬間,林三酒什麼抱怨都沒有了。 “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又要走了。”她輕輕撫摸著為她開啟的液壓門,感覺它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親人。“來,帶我觀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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