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星他爹說他死了會肉身不敗,他到底沒有做了箱子鑽進去尋死,而仍是隔三差五就給自己的病情卜卦。哼,他的話不如我的話頂用,我說:你一定要活,一定要活!我的樹,那根從木棚頂上抽下來的木棍,插在地上竟然真的就活了,生起芽,長出了葉。我就快樂地坐在樹下唱秦腔曲牌《巧相逢》:
我在七里溝裡唱著秦腔曲牌,天上雲彩飛揚,那隻大鳥翅膀平平地浮在空中。但大清寺裡的白果樹卻在流淚。這流淚是真的。金蓮一個人在村部會議室的大桌上起草計劃生育規劃表,聽見丁丁當當雨聲,出來一看,天晴著,白果樹下卻溼了一片,再看是一枝樹股的葉子上在往出流水。金蓮覺得稀罕,呼叫著戲樓前土場上的人都來看,有人就皺了眉頭,說這白果樹和新生果園裡的大白楊一樣害病,一個鬼拍手,一個流淚,今年的清風街流年不利?金蓮就蔫了,不願意把這事說給君亭。但白果樹流淚並沒有停止,一直流了三天。白果樹是數百年的古樹,村人一直視它為清風街的風水樹,白果樹突然流淚,議論必然會對這一屆兩委會班子不利,君亭就和上善、金蓮商量一定要保護好白果樹。民間保護古樹的辦法是在根部澆灌菜油,而要給白果樹澆灌菜油就得五十斤菜油,村部沒菜油,購買又是一筆不少的開支,上善的主意是以保護古樹的名義讓每戶人家捐菜油。上善便去找中星他爹,散佈白果樹數百年已經成精,樹有了病,誰捐菜油肯定會對誰好,一兩不嫌少,十斤不嫌多。中星他爹也就第一個捐了半斤菜油,把一條紅線系在樹身上。中星他爹是多麼吝嗇的人,他能捐,村人也就捐,兩街捐了二十一斤,中街捐了二十五斤半,東街人也就積極地捐了起來。頭天夜裡颳了風,天一露明夏天義起來得早,卻看見武林已經在拾糞了,那糞擔一個筐裡是裝了幾疙瘩糞,一個筐裡卻放著一些幹樹枝,樹枝上還有一個老碗大的鳥巢,而擔子頭上吊著一個小油瓶。武林一見他,說:“天義叔,啊你起來的,的早!”夏天義說:“沒你起來的早!”武林說:“起,起來的早,不一定能,能拾,拾,啊拾上糞!”夏天義說:“你到底是拾糞哩還是拾柴火哩?”武林說:“風把鳥巢,巢,吹下來了,我拾呀,啊拾的。夏天義叔,叔,你捐了菜油了,啊沒?”夏天義說:“慶堂替我捐了吧。”武林說:“我一會轉,轉到村,村部了,我也捐呀!”夏天義說:“就瓶子裡那點油呀,那有多少?”武林說:“一,一兩。”夏天義說:“一兩?”武林說:“我向書正借,啊借的,我說借,借半斤,啊他,他嗇皮,只借,借一兩。”夏天義說:“你家沒菜油?”武林說:“我,我幾,幾個月沒,沒見油,油花啦!”夏天義說:“瞧你這日子!”武林說:“年好過,月好,啊好過,日,日子難,難,難過麼!天義叔,國家不,不是老,老有救濟糧救濟款,款的,這幾年咋,咋不給,發,啊發呢?”夏天義說:“你這個老救濟戶,吃慣嘴啦?現在誰還給你救濟呀!前幾年豐收著,你攢的糧油呢?”武林說:“黑娥碔,碔賣×的把,把我的油,油,都轉,轉了麼。這賣,賣×的!”夏天義一下子噎住了,說了句:“你羞你老人哩!”匆匆走過。走過了,又返過身,說:“把這個鳥巢給我。”武林就把鳥巢給了,說:“這燒飯,美,美,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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