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的病一天兩天沒見好,反倒是越發的沉重,他給鄉政府遞了辭職報告,也再不去大清寺。鄉政府並沒有批准,卻也同意了君亭建農貿市場的方案,甚至鄉長一激動,還用毛筆題寫了石牌樓上的刻字:清風街大市。此後的幾天,夏天義就黑了臉,窩在家裡四門不出,也不許來運出去。他說他要打草鞋呀!夏天義十多年都沒打過草鞋了,從樓上取下鞋耙子和龍鬚草,鞋耙子勾在門檻上,一頭繩子纏在腰裡,把草搓得嗦嗦地響。二嬸給他說什麼話,他都不吭聲。手藝實在是生疏了,打出的草鞋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他拆了又重打,整晌整晌,打不出一雙鞋來。這期間,四嬸摘了些南瓜花在家攤煎餅,夏天智去叫了他二哥來吃,夏天義是吃過兩張就不吃了,瓷瓷地坐著發呆。夏天智說:“二哥你聽秦腔呀不?”在收音機上擰來擰去尋不到戲劇頻道,夏天義說:“不尋了,我不愛聽秦腔。”兩人都坐下,沒了話,拿眼看院裡花壇上的月季和芍藥。月季和芍藥不知怎麼生出了黑蚊子,密密麻麻爬滿了花莖和葉子,而且螞蟻也特別多。夏天智說:“這花是咋啦?”夏天義說:“我給你看看。”夏天義有了事去幹,夏天智也不攔他,自個坐在桌上畫起秦腔臉譜。夏天義用鏟子刨花根,刨出一隻死貓,這死貓就是夏風埋下做肥料的死貓,貓腐爛了一半,生了蛆,招來的黑蚊子和螞蟻。夏天義說:“誰埋這死貓?!”但夏天智沒聽見。夏天智一畫起秦腔臉譜就成了聾子。夏天義刨出了死貓扔到了廁所,見夏天智畫臉譜,立了一會兒,就又悄悄回蠍子尾了。四嬸去慶玉家說了一陣話,回來沒見了夏天義,卻見夏天智嘴上五顏六色,他是不停地把畫筆在嘴上蘸唾沫,髒得像娃娃的屁股。四嬸說:“二哥呢?”夏天智說:“侍候花哩。”才發現夏天義人不在了,說:“這二哥!”夏天智可憐起二哥沒文化,也沒個嗜好來洩悶,就去找了一趟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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