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風蕭瑟的時節,盧鐵漢病倒了,好像田野裡的秋莊稼一樣,原來還挺立著,鐮刀齊根一割,它們便直挺挺躺下,再也起不來了。他這次病得不輕,心臟病、腦血栓和肝硬化一起來了,大有奪去性命之勢。他先被送到地區醫院,又被送到省高幹醫院,醫院在太原市離汾河大橋不遠的地方。當他心力交瘁地躺在病床上時,只有女兒盧小慧陪伴在身邊。
想到來山西剛剛乾了不到兩年,就要撂下挑子,他真有些感慨。看著病房外秋風吹落著一排楊樹的樹葉,他就想到人也和草木一樣,該綠則綠,該黃則黃,一歲一枯榮是不饒人的。他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盧小慧坐在旁邊,給他掖了一下雪白的被子,說道:“爸爸,你別想那麼多,好好休養。”他微微搖了搖頭,朦朧的目光是在回憶和否定自己兩年來的作為。在幹校關了三年,一到工作崗位就有點像放虎歸山,撒歡地跑起來,在地區分管農業期間,他跑遍了地區所屬的十幾個縣,然而,他沒有料到地方上的政治如此險惡。山西省雖然早早就成立了革命委員會,但文化大革命中形成的兩大派卻一直在此起彼伏地鬥爭著,而且從省到地區、到縣乃至到公社滲透到每一個幹部身上。他小心謹慎地不捲入兩派鬥爭,好像害怕溺水的人躲避洪流一樣,然而,久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他像個過獨木橋的老頭,小心翼翼地掌握著在兩派中間的左右平衡,但具體的工作關係、人事關係還是像漩渦一樣逐漸把他吸了下去。今年“批林批孔”運動一展開,全省上下爆發的就是兩大派的全面權力之爭,打得不可開交時,江青、張春橋就在北京直接發號施令了。他們的手一伸過來,兩派鬥爭更加烽火連天,他也難於倖免,隔三岔五地受到一派造反派的衝擊。文化大革命初期繃緊的神經這兩年已經鬆弛下來,再遇衝擊脆弱多了,精神上的緊張很快在生理上反應出來,一聽到窗外有滾滾的腳步聲就心驚肉跳、呼吸急促,風裡來雨裡去地受擺佈,幾下就像大浪拍擊的破船一樣支離破碎了。自己來山西工作,本該什麼都不管不問,請上病假關起門來休息,那樣或許好些。現在想起自己曾勉為其難地在兩派政治勢力中委屈周旋,開拓自己掌管農業的工作空間,真是可笑不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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