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小龍常常苦惱於自己對環境的敏感,特別是回到家中,他尤其敏感,就像一個人想睡覺,卻被迫睜著眼,或不得不聽著嘈鬧的聲音。父親上衛生間開啟一條門縫的做法,他明白其意,也常常心懷感激。衛生間裡只要有一絲父親排洩的餘味,他就邁不進去,就噁心得要嘔吐。且不說排洩的臭味,就是父親洗過澡,衛生間蒸氣騰騰地充溢著父親濃烈的體味,他同樣邁不進去。在溼熱的蒸氣中,他甚至能夠分辨出哪些味道發自父親的頭部,哪些味道發自父親的腋下,哪些味道發自父親的生殖器部位。他敏感父親的氣息對空間的粗暴佔領。
當父親在客廳裡和他談話時,他同樣感到父親氣息的壓迫。父親總是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噴吐的煙霧繚繚繞繞地將整個空間佔滿,這尤其顯得粗暴。常常讓他聯想到老虎等兇猛動物總是用它們的氣息,屎尿的氣息、足跡的氣息、全身散發的氣息劃出自己的領地。
就連農村的一隻狗都要一路走著一路迤迤瀝瀝地蹶起後腿在路邊、樹根、牆角、山坡拐彎處撒尿,那同樣是佈下它的氣息,描繪出它的活動領域。不僅是煙味和父親身上發出的氣味描繪著父親的統治範圍,他的目光,他的手勢,都描繪出父親的威力所在。
父親比他魁梧高大得多,身體也比他強硬得多,這都是父親在他心目中“殘暴”的原因。父親威嚴的儀表,總像他的身軀一樣高大而粗壯地矗立在面前,壓迫著他,讓他感到呼吸的困難。父親的地位,父親的社會經驗,父親的工作能力,包括他用紅藍鉛筆批閱檔案時的首長氣派,上小轎車時的從容風度,都是兒子心中的統治者形象。那一晚,他看到自己暗戀的老師米娜也投入父親的懷抱時,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屈辱。父親掠奪了兒子的世界,這大概是造成世界上最深刻仇恨的原因之一。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十歲時跟隨父親一同去澡堂洗浴的情景。那時,家中還沒有可以洗浴的衛生間,這種情景每週都要發生。父親粗紅高壯,他白瘦細小。父親的生殖器黑紅長大,自己的生殖器像個小豬尾巴。這種對比總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自卑與敵視,他希望自己總有一天能夠超過父親,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當他終於明白自己男人的身軀和男人的標誌永遠都不可能超過父親時,自卑不能消失,仇視便也不能消失。失敗者總是在心中累積著屈辱與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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