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張老砧子的那個大腳娘兒們,真正是個走江湖跑馬戲的女戲子;南運河滄州吳橋鎮人,門裡出身。她騎光背兒馬,能倒豎蜻蜒葉底藏花,拉弓射箭百步穿楊。來到北運河七十二碼頭賣藝,大碼頭三日,小碼頭一天,轉過了河西走河東,走遍了河東又轉河西。馬戲班子還是一個賊夥,白天賣藝黑夜作賊,河西賣藝偷河東,河東賣藝偷河西。
這個賊夥馬戲班子,離開北運河的前一天晚上,偷了河東偷河西,偷了河西又偷河東;臨走一去不回頭,稀米湯裡要撈出一笊籬調貨。縣衙門的捕快,早就瞄上了他們的影子。四面張網,十面埋伏,六路八方下夾子,整個馬戲班子像盲人騎瞎馬,夜半落深池,被捕快班堵死退路,一網打盡。只有這個大腳板女子鑽進一座破瓦寒窯,那正是張老砧子的住處,身不由己就成了張老砧子的屋裡人。
那時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過了七個月,一個五斤四兩的小丫頭兒呱呱墜地,三月初三三更天落生,起名就叫三兒。酒不醉人人自醉,雖不過是弄瓦之喜,光棍好苦的張老砧子已經喜出望外,那個女人最會弄虛作假,三兒又生得弱小,張老砧子只當是早產,也就稀裡糊塗地以假當真。
女馬戲子是個耍貨兒,又有幾分姿色,串門子的出入張家有如逛廟。張老砧子的肚囊兒活是一口酸菜缸,凡是到他家走動的男人,不管年歲大小,輩分高低,人品好壞,親疏遠近,他都視為採花盜草的活冤家死對頭。他坐在倒扣門口的荊條大筐上,兩眼兇光如臨大敵,滿臉殺氣閒人免進。門前冷落車馬稀,女戲子像一隻籠中鳥無人陪伴,坐在炕頭拍著炕蓆罵他,罵夠了又咒他。咒他吃飯砂粒子硌牙,喝水噎在嗓子眼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不出家門渾身長蛆,出了家門瘋狗咬腳脖子;撐船水鬼拉替身,趕車翻車墊車軲轆;耕地天上下雹子砸碎了腦殼。女馬戲子罵翻了天咒陷了地,張老砧子不急不惱只當耳旁風,蹲門的狗臉朝外。他最害怕的是劉黑鍋,一進一出轉個圈,就能勾走女馬戲子的魂兒。女馬戲子雖然招蜂引蝶,卻只許他們動口,不許他們動手,沒有被誰沾過身子;最喜歡挑三窩四,煽風點火,看他們爭風吃醋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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