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二哥是有這股子勁頭的:假若聽說天德堂的萬應錠這幾天缺貨,他就必須親自去問問;眼見為實,耳聽是虛。他一點不曉得定大爺肯接見他不肯。他不過是個普通的旗兵。可是,他決定去碰碰;碰巧了呢,好;碰一鼻子灰呢,再想別的辦法。
他知道,他必須買通了定宅的管家,才會有見到定大爺的希望。他到便宜坊拿了一對燒雞,並沒跟王掌櫃說什麼。幫忙就幫到家,他不願意叫王老頭兒多操心。
提著那對雞—— 打了個很體面的蒲包,上面蓋著紅紙黑字的門票,也鮮豔可喜—— 他不由地笑了笑,心裡說:這算幹什麼玩呢!他有點討厭這種送禮行賄的無聊,可又覺得有點好玩兒。他是旗人,有什麼辦法能夠從蒲包、燒雞的圈圈裡衝出去呢?沒辦法!
見了管家,他獻上了禮物,說是王掌櫃求他來的。是的,王掌櫃有點小小的、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困難,希望定大爺幫幫忙。王掌櫃是買賣地兒的人,不敢來見定大爺,所以才託他登門拜見。是呀,二哥轉彎抹角地叫管家聽明白,他的父親是三品頂子的參領—— 他知道,定大爺雖然有錢有勢,可是還沒作過官。二哥也叫管家看清楚,他在定大爺面前,一定不會冒冒失失地說出現在一兩銀子能換多少銅錢,或燒雞賣多少錢一隻。他猜得出,定宅的銀盤兒和物價都與眾不同,完全由管家規定。假若定大爺萬一問到燒雞,二哥會說:這一程子,燒雞貴得出奇!二哥這些話當然不是直入公堂說出來的。他也不是怎麼說著說著,話就那麼一拐彎兒,叫管家聽出點什麼意思來,而後再拐彎兒,再繞回來。這樣拐彎抹角,他說了一個鐘頭。連這樣,管家可是還沒有替他通稟一聲的表示。至此,二哥也就露出,即使等三天三夜,他也不嫌煩—— 好在有那對燒雞在那兒擺著,管家還不至把他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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